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历史反思

当全面深化改革进入攻坚期后，许多发自根部的问题难以回避：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有何异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否比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具有更大的优势？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制度性创新在哪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人的全面发展是什么关系？这些困惑源于三个具有内在关联但尚未进行深入研究的问题：社会主义的本质与现代性发育的深层关联——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内生关系的生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如何形成。因此，唯有通过历史时间和空间的还原，对百年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探索背景下人类实践行为的样态用思想性的表述进行本体论追问，通过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契合透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才能使问题得以澄明。
现代性社会发育的核心程式正是嵌合在现代市场经济发育的完整链条上，市场经济的发育促使人类原始的“共同体”概念逐渐从偶然性的体验中不断扬弃自身的抽象性，孕育出两种现代社会制度——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它们共同构成了“人对物的依赖”阶段的主导社会制度形态。现代性社会以市场经济为经济运行模式，其原因有三：其一，从经济角度分析，市场经济是指以市场为资源配置手段的经济运行机制，其中价格机制、供求机制、竞争机制作为市场经济的核心要素，是资本得以正常运行的依托；其二，从社会学角度观察，在市场经济下，社会成员可以通过劳动和交换来满足其需求，此外还必须有一套现代社会制度加以维系；其三，从哲学角度透析，以市场经济体系为核心的现代社会是各个成员作为独立的单个人的联合体，它存在于一种普遍性之中，他们的联合通过成员的需要、保障人身和财产的法律体系、维护其特殊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外部秩序建立起来。由此可见，市场经济是人类告别“人对人的依赖”走向“人对物的依赖”的经济运行基础，计划经济因其对“特殊性”的抑制而无法作为理想的中介实现社会主义的价值目标，社会主义必须通过市场经济告别自身的抽象性，社会制度优势的实在性才能真正显现。因此，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并非简单的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相拼接，而是一种双向选择的内生关系，这种内生关系的结果就形成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形成，从最原初的抽象与一般开始，在世界历史进程中逐步展开其丰富的内容。这个展开的过程构成了观念的有机生长的过程，它是由理论环节到实践环节再到下一个理论环节的运动，每一个历史阶段都在观念体系中拥有相应的历史地位和特殊的历史意义，正是这个相应的地位，使每个环节具有相应的规定性与中介性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形成是在实践中把握理论、在理论中反思实践的运动过程，也是马克思主义者逐步认识社会主义本质的过程，它最终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而趋于成熟，其中包含着近百年来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结合的经验与教训，成功的经验被直接或经过改造地加以吸纳，而被扬弃掉的教训本身虽不是真理，却成为一个环节被包含在真理之中。①考茨基对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关系的最初思考正是在对社会主义实践初期出现问题的反思中萌发的；②列宁在社会主义实践中逐步认识到东方落后国度建设社会主义必须向“国家资本主义”退缩，因此，新经济政策的理论与实践体现出列宁这位伟大革命导师勇于自我否定、大胆创新的马克思主义精神；③东欧的市场社会主义探索标志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践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虽然市场社会主义最终走向失败，但失败本身就以一种否定性的方式为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值得警醒的教训；④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集体在对苏联模式的反思中提出了独具中国特色的商品经济思想，为后来的改革开放提供了扎实的理论准备；⑤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到邓小平理论的确立，中国共产党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伟大实践中不断反思着什么是社会主义、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等一系列重大的理论与现实问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在改革开放40余年的伟大实践中不断实现着自我发展与完善；⑥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召开，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了“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命题，标志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与市场经济发育进入了自我反思的新阶段，改革成为自觉的理论建构与大胆的自我超越，表征着党对社会主义本质的认识达到了新的理论高度。由此可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作为一个完整的概念，其产生、发展和运动始终处于辩证否定过程中。
伴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实践、反思与不断扬弃中趋于成熟，其观念形态本身所具有的价值寓意也逐步显现。虽然市场经济作为一种高效的经济运行模式，在任何社会中都具有共同的基本特征，但市场经济一旦被社会主义制度所选择，就构成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独有的价值寓意，主要体现在五个方面：其一，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其二，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根基；其三，党性与人民性相一致是“强国富民”的根本保障；其四，实现经济正义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其五，追求人的全面发展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最终目标。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任何具体事物都有从生成到消亡的过程，只有发展是永恒的命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本身也有其自身产生、发展、显现、成熟、消亡的历史过程，我们不能断言社会主义制度能够完全消除市场经济所有的缺陷，也不能断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后就可以直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必将成为实现共产主义过程中阶段性的历史形态，它的消亡必然由更为合理的机制所取代，而它自身也将以这种“凤凰涅槃”式的升华包含在未来人类社会形态中。
关键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 唯物史观 辩证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