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转换与农民工就业质量

农民工已成为支撑我国工业化发展的重要力量，但农民工的就业质量依然不高，工资偏低、就业空间狭小且面临较多的加班、拖欠工资、社会保险缴纳不足、劳动合同签订率低等问题。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必须全面提高农民工就业质量，而如何提升农民工就业质量，也成为当前经济社会关注的热点。一般认为，工作转换是从业者提升就业质量(职位晋升和工资上涨)的最快和最有效的一种方式，而农民工非农职业转换频繁已经成为当前城市劳动力市场上的一个普遍现象，对工作转换能否真正提升农民工就业质量，从而使其最终融入城市，理论和实证研究并没有取得一致结论。
在理论上，转换者-停留者模型认为低生产率的工人倾向于经历持续的流动，而且这种流动倾向特征不会随时间推移而消失，所以最终导致工作转换反而对收入产生负效应。人力资本投资理论则强调了人力资本的可迁移性，通用人力资本投资可在不同工作之间进行转移，专用人力资本投资则具有不可转移性，最终工作转换对工资的影响取决于通用人力资本投资效应与专用人力资本投资效应的冲减程度。工作搜寻模型强调了在职搜寻在工作转换中的重要性，自愿流动者更可能在流动前进行在职工作搜寻，从而获得更高的收入和更好的工作条件，而非自愿流动者遭受工资损失的可能性更大。工作匹配模型则强调，工作转换提供了一个劳动力市场资源有效配置的机制，工人只有经历一系列的工作匹配、离职和新工作匹配后，才能找到与其能力相匹配的最大化生产率的工作，因此，工作转换对工资增长生命周期有重要影响。分割劳动力市场理论则指出，制度分割的存在使得次要劳动力市场无法出清，难以实现长期均衡，最终导致处于次要劳动力市场上的就业者无法通过职业流动来提升就业质量。
关于工作转换对工资的影响，实证研究也没有取得一致结论。部分研究证实，工作转换对转换者收入产生负效应，但也有研究指出，工作转换会显著提升收入水平，不过工作转换的收入效应很大程度上还受流动模式差异的影响。此外，关于工作转换对职业流动影响的文献也证实，工作转换是为实现更高质量的职业匹配的结果，一般情况下人们都会转换到高职位工作。不过，对移民职业流动的研究也发现，迁移者在移民初期可能有一个职业向下流动过程，但随着在输入地居住时间的增加，移民可能实现职业的向上流动。而国内关于工作转换对农民工收入影响的研究，按照使用调查数据的类型可分为两大类：一是，基于截面数据，探讨变换工作或者工作转换次数对农民工收入的影响；二是，基于工作史数据探讨工作转换前后的收入差异。不过，由于采用的估计方法、调查数据及工作转换定义等方面差异较大，最终的研究结论也存在较大差异。
基于此，研究将利用RUMIC 2008-RUMIC 2010的数据，区分受雇就业与自营就业，重点考察农民工工作转换对其就业质量的影响，同时考察不同的工作转换模式(区分工作转换原因、行业内转换与行业间转换、城市内转换与城市间转换)对就业质量的影响差异，最后从职业流动和人力资本投资回报角度来诠释工作转换无法提升农民工就业质量的原因。
实证研究结论可以归结为以下几个。
第一，从农民工就业特征与就业质量变动趋势来看，在2008～2010年受雇农民工就业质量稳步提升，而自营农民工就业质量亦有小幅增加。分指标来看，受雇就业农民工在收入、养老保险参保率和固定或者长期劳动合同签订率方面都有明显改善，其中固定或者长期劳动合同签订率的改善幅度最大。而自营就业者平均收入也增加了，但养老保险参保率在2010年出现下滑。同时，受雇就业者和自营就业者的就业质量会因个体和工作特征不同产生差异，如年龄、人力资本因素（受教育程度、培训经历、外出时间等）、就业行业类型、企业规模及就业地区不同，受雇就业者和自营就业者的就业质量存在较大差异。
第二，关于工作转换对农民工就业质量的整体影响，估计结果显示，工作转换对受雇就业者就业质量有显著负影响，而对自营就业者就业质量的影响为正，但不显著。分指标来看，工作转换会减少受雇就业者的收入，降低其养老保险参保率和固定或长期劳动合同的签订率，而工作转换也可能加重受雇就业者的劳动负担。对于自营就业者，工作转换显著降低了自营就业者的收入水平和工作时间，但对自营就业者养老保险参保率的影响并不显著。而且受雇就业者工作转换对就业质量影响存在跨期效应。
第三，关于工作转换对农民工就业质量变动的影响，从总指数来看，当期工作转换对受雇就业者和自营就业者就业质量增加的平均影响为正。具体来讲，前期就业质量对当期就业质量影响为负，前期就业质量越高，当期就业质量提升空间越有限，对受雇就业者而言，就业质量处于25分位及以下者，转换工作对其就业质量增加影响为正，而就业质量处于25分位以上者，转换工作对其就业质量增加是消极影响。而对自营就业者而言，前期就业质量处于80分位及以上者，工作转换对就业质量增加产生负效应，而对前期就业质量处于80分位以下者，则表现为积极影响，说明工作转换对低质量就业农民工的就业质量有提升作用。从分指标来看，工作转换对受雇就业者收入增长的平均影响为正，对自营就业者收入增长的平均影响为负，但均不显著。而有养老保险的受雇就业者进行工作转换，对其养老保险参保率会产生显著的负面冲击，工作转换不利于受雇就业者维持其养老保险承续，不过对于自营就业者的负效应并不显著。前期工作时间越长的农民工转换工作后，其工作时间越有减少趋势，而有固定或者长期劳动合同的受雇就业者在工作转换中将处于不利地位，相对于未转换者，工作转换反而使其劳动合同情况变差。
第四，工作转换模式对就业质量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不同的工作转换模式如工作转换原因、行业内转换与行业间转换、城市内转换与城市间转换对就业质量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对于受雇就业者，工作原因转换、个人或家庭原因转换和单位原因转换均对就业质量指数、收入、劳动合同情况和养老保险参保情况产生显著负作用，而由工作原因(自愿性转换)产生的工作转换对就业质量的冲击最小，但对自营就业者而言，工作原因转换、个人或家庭原因转换和单位原因转换仅对收入产生显著负效应，而工作原因转换对收入的负效应要小于个人或家庭原因转换和单位原因转换。对于行业内转换和行业间转换，两者对受雇就业者就业质量指数、收入、养老保险参保情况和劳动合同情况均产生显著负效应，而且行业内转换的负效应都要小于行业间转换，但两者对自营就业者就业质量及其分指标的影响大多没有表现出统计显著性。城市间转换和城市内转换对受雇就业者就业质量指数、收入、劳动合同情况和养老保险参保情况均产生显著负效应，而从两者的估计系数来看，城市内转换对就业质量及其分指标的负面影响要小于城市间转换。而城市间转换、城市内转换仅对自营就业者的收入产生显著负效应，且城市内转换带来的收入损失略低于城市间工作转换带来的收入损失。
第五，工作转换与职业流动、人力资本投资回报。估计结果显示，工作转换对职业流动产生显著负效应，工作转换导致农民工职业向下流动，职业流动没有呈现“U”形特征，而相对于未转换者，转换者选择自营活动(创业)的可能性更低。同时对人力资本投资回报差异的估计还发现，工作转换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教育回报，但却降低了培训和工作经验的投资回报，最终可能对收入产生负效应。
总体而言，工作转换对农民工就业质量提升的作用非常有限，虽然农民工“换工作”的主观意愿是为了提高收入和争取劳动权益，然而就业质量并没因转换工作而提高，仅对农民工群体中低收入者的就业质量提升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因此，提升农民工就业质量，需要改变农民工就业环境，实现农民工的稳定就业、适度流动。具体体现在四个方面：一是，改变产业发展模式，创造高质量的就业机会；二是，以户籍改革为切入点，打破体制障碍和劳动力市场的分割，释放就业空间；三是，建立农民工工资增长长效机制，促进农民工收入稳步增长；四是，健全并实施针对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培训制度，提升农民工就业能力。
本书的创新点可能在三个方面：一是，研究视角上，首次区分了受雇就业(或工资性就业)和自营就业（自雇佣），来探讨工作转换对农民工就业质量的影响，同时在就业质量测量上采用总指数和分指标相结合的方法，研究结论说服力更强；二是，在方法上，考虑采用不同计量方法来估计工作转换对就业质量的影响，并通过变动测量口径来验证结论的稳健性；三是，在数据采用上，我们首次采用追踪数据来探讨工作转换对农民工就业质量的影响，而且在工作转换的定义上利用追踪数据的优势使用最近一次工作转换而不是工作转换经历来估计，研究具有较强的代表性。
关键词：农民工　就业质量　工作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