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研究

(来源: 中国作家网) 2020-08-21 18:41

近年来,刘方喜研究员回归马克思主义原典,在对西方当代文艺理论的回应与反思中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美学,文艺理论专著《审美生产主义:消费时代马克思美学的经济哲学重构》(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就是他在马克思美学研究方面的重要收获。

首先,《审美生产主义》在现代学科分化过程中不同于各自走向极端的两大学科即走向极端非功利主义的美学与走向极端功利主义的经济学,而是在哲学层面上交叉研究。该书的这种交叉研究引述了大量传统文艺美学乃至广义文化研究很少关注、很少引述的原始文献,从文献材料上大大拓宽了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的疆域,使其呈现出更加广博的新气象,为更充分而全面地展示马克思思想的独特魅力和巨大活力,奠定了厚实的文献基础。

其次,《审美生产主义》倡导一种“自由生产主义”的价值原则,既批判了早期资本主义的“必要生产主义”意识形态,也批判了当代资本主义的“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并且正是在这种双重批判中确立自身的理论内涵和现实意义。该书认为从批判资本主义的基本价值论立场上来看,包括德里达在内的后现代文化研究与西方马克思主义等,乃是马克思主义天然的盟友;但在基本方法论上,该书又将两者视为所要批判和超越的主要对象。这就是该书在批判“消费主义”范式的基础上,重构马克思哲学的“生产主义”分析框架;在批判后现代文化研究“去经济哲学化”的基础上,重构马克思的“经济哲学”框架;最终,在批判“文化主义”、“社会学主义”等当代更为精致的“关系”唯心主义的基础上,重构马克思的“关系”唯物主义这种历史唯物主义框架。历史地看,马克思不仅在批判各种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中,同时也在批判各种唯心主义(如一些空想社会主义思想等)的方法论中,发展历史唯物主义,而《审美生产主义》继承了马克思的这一理论发展思路,集中地批判了那些为资本增殖服务的形形色色的意识形态。

再次,《审美生产主义》具有全球化眼光和本土意识。刘方喜对西方消费社会及其理论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审美生产主义》就是以西方当代消费社会转型为基本现实语境的。如果说“感性-理性”是美学的古典范式的话,那么,美学的当代范式应转换为“消费-生产”等等。因而,该书强调消费主义作为当代相关研究新范式,具有重要理论意义。在这个基础上,该书深刻地批判了后现代文化,认为它把理论视野主要封闭在西方消费社会“内部”,轻视乃至忽视了西方当代消费社会的转型恰恰是在全球化过程中进行的。全球化不仅导致全球贫富格局的重组,而且还导致生态问题的全球化——后现代文化研究把研究视野仅仅封闭在“人与人社会关系”中的“社会学主义”的倾向,使其很少关注存在于“人与物自然关系”中的生态问题。因此,该书批判西方片面的消费主义、文化主义、社会学主义等理论倾向,不仅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同时也体现了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的本土立场。

最后,《审美生产主义》对马克思之后西方理论思潮的“去经济哲学化”的整体倾向有所超越。该书认为,马克思之后,与西方现代学科日趋分化密切相关,历史唯物主义“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分析框架的“经济学性”不断被弱化,“去经济学化”的特性不断被强化:强调“文化”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已经开始逐渐脱离“经济基础”而只谈“意识形态”,后现代文化研究更是对这一框架的所谓的“经济决定论”或“经济主义”进行不遗余力地批判和清理,但似乎依然没有抛弃马克思的“意识形态”分析法。在社会主义阵营中,“经济基础-上层建筑(意识形态)”作为一种权威的社会文化哲学分析框架一直倍受推崇,但从相关理论的实际发展来看,其实也越来越只关注“意识形态”而远离“经济基础”,文化与经济的关系越来越不受关注,理论焦点越来越只集中在文化与政治的关系上——这所呈现出的其实同样是一种“去经济学化”的总体倾向。因此,该书通过“回到马克思”而重新标举“经济哲学”或者倡导“再经济哲学化”,就有对马克思后的这些理论上的总体趋向作整体的批判性反思的意味,是一种基于当代社会现实的反本开新。

《审美生产主义》是以“关系”唯物主义、经济哲学重构和拓展了有关美学、文化的理论基础,突破了“经济基础-上层建筑”这种单一框架,并把这一传统框架置于“关系”唯物主义这一更具涵盖性的框架加以定位,这对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化理论在当代的创新性发展有重要启示。同时,该书以“自由时间(剩余价值)”为基本的经济哲学范畴,对美学问题作了系统、深入分析,对传统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中没有得到很好解释的一些范畴和命题作了相对系统而清晰的解答。(1)中西当代许多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建立在马克思早年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及“异化劳动”理论上,该书则建立在马克思后来更为成熟的政治经济学原始文献及“剩余价值(自由时间)”理论上,这是对原有相对狭隘格局的重大突破,并且显然更接近马克思成熟的美学思想;(2)关于马克思的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发展不平衡及艺术与资本主义物质生产对立的理论,理论界似乎都未能作出清晰的解释,该书则用“自由时间(剩余价值)”范畴作出了相对清晰的解释:资本主义之前物质生产创造的自由时间不多,但能把这些自由时间从物质生产中游离出去,在一定限度来看反而促进了作为“自由的精神生产”的艺术的发展;资本主义物质生产虽然创造出了巨量的自由时间(剩余价值),但却把这些巨量自由时间重新投入物质生产,自由时间不能从物质生产中实际地游离出来,“自由的精神生产”的发展反而丧失了物质基础和现实推动力;(3)该书认为创造美的活动是建立在自由时间基础上的,物质生产劳动(者)创造了自由时间(剩余价值),但本身不拥有自由时间,是物质生产之外的精神生产者拥有自由时间并将其转化为创造美的活动的物质基础,劳动(者)至少并不“直接”创造美。(4)该书通过对相关原始文献的细密梳理,分析指出马克思并没有只是“一般性”地强调消费和生产的联系,而是历史地现实地来看待这一问题,在资本主义现实条件下,物质生产的消费与生产有时恰恰是割裂、对抗的——包括艺术在内的文化生产也是如此。

增强理论自信,需要对“传统”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但是应该强调的是:这种“传统”绝非仅仅只指中国的“古代传统”,包括经典马克思主义在内的中国的“现代传统”,同样需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并且,经典马克思主义也为西方所特别熟悉,因此,能成为中西对话更有效的平台——如何在这一有效平台上,在与西方的有效对话中,不断增强我们的理论自信,当是一件大有可为之事,而《审美生产主义》一书在这方面对我们有重要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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