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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徐开才 | 由“术”而“道”——我对中国射箭运动的思考

作者:社科文献

发布时间 2022-12-26 15:14   浏览量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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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为《由“术”而“道”——我对中国射箭运动的思考》,徐开才著。摘自《体育文化与产业研究(第3辑)》,由孙科、崔乐泉主编。




由“术”而“道”——我对中国射箭运动的思考

徐开才


一 前言


射箭运动,在一般人看来,是在我国开展的竞技体育项目中相对简单的体育项目,似乎老少皆宜,只要站在平地上,身体稳定不动,拉开弓,把箭放出去,就完成了射箭的过程。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深入了解之后,才知道,射箭运动看似动作简单,实则奥妙无穷。


我与射箭结缘60余年,这么多年来一直以射箭为伴,经历了太多。从优秀运动员到国家队教练员,训练成绩有高有低,比赛有成功也有失败。有些失败是刻骨铭心的,因为它关系到国家的荣誉。


我深刻地认识到,射箭这个体育项目,失败往往比成功更重要,它让人铭记,让人反省,让人深思。这些年我一直在学习,也一直在反省:为什么遇到了许多连我们自己都回答不了的问题,自己都说不清楚症结在哪里?复杂的起射过程,射箭的理念永远悟不到头,这就是射箭的最大特点。


回首“一生一箭”历程,我深切地感受到中国传统射箭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因此,我有义务将自己对射箭运动的思考留给后人参考。


二 我与竞技射箭


(一)我的射箭竞技生涯


1958年,18岁的我,从山东淄博第七中学应征入伍到济南军区体工队。那个年代,学校体育活动项目很少,我所在的中学只有一个简陋的200米跑道的操场,上体育课就是跑跑跳跳,有技术含量的体育项目几乎为零。到部队后,领导分配我练射箭,我就愉快地接受了,从此就开启了我这一生与射箭的缘分。


5个月后,我参加武汉赛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届运动会。正式比赛后,大会安排了一场破纪录赛,领队让我参加。这可是头一回,那时,我对拉弓动作还没什么体会,只想着,上场后要瞄准、瞄稳,好好放。也许正是我与射箭有缘,在30米比赛中,射10支箭,得分81环,破了一项全国纪录。济南军区授予我三等功。


赛后我被选进八一射箭队。八一射箭队设在广州的解放军体育学院。1959年5月,我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射箭锦标赛,荣获男子全能亚军;同年9月,在北京举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全运会上,我荣获了男子射箭个人全能冠军。


第一届全运会后的两年,国家很重视射箭运动,先后请来了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等世界先进水平国家射箭队,在北京、上海、呼和浩特与我们共同训练和比赛,并给我们讲课、辅导。他们教得详细,我们学得认真。这一活动促进了我国射箭运动的发展,我的个人成绩也有了很大的提高。1959~1966年,我获得了大部分的全国射箭比赛冠军,十项男子个人射箭全国纪录基本上是我创造和保持的。


徐开才获得第一届全运会射箭男子全能冠军


1963年,我们参加了在印度尼西亚的雅加达举办的第一届新兴力量运动会。国家对我们的要求很高,射箭队有破世界纪录的任务。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世界规模的大赛。当时,比赛是双轮赛制,一共射288支箭,分八个单轮进行,每个单轮36支箭,分八个半天比赛。印度尼西亚是千岛之国,雅加达在一个海岛上,海风特别大,射箭比赛最怕遇到大风。因为海风太大,前七个单轮的比赛成绩都不理想,没有破纪录。还剩最后一个30米单轮的比赛,希望寄托在这个单项上,当时最有希望破纪录的就是李淑兰。比赛开始了,开局不利,第一箭,因大风影响只射中2环,在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从第二支箭开始,她顶着巨大的比赛压力,迎着恶劣的天气,从容镇定地起射每一支箭,连续射出35支“理想箭”(自己满意的箭)。特别是最后一箭,只有命中10环才能破世界纪录,她先后把弓拉开四次,前三次开弓不符合射10环的状态,都把弓放了下来。到第四次开弓,一切完美了才起射,最终命中10环,打破世界纪录,完成了祖国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这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坚定的信念,靠的是要等完全安静下来再放箭的技术能力,是平时练就的随心所欲的技能,要不是有自主的技术能力,全场仅剩她一个人,风又不停地刮,她不可能连续放下三支箭,在最有把握的第四次才果断射出。


李淑兰打破了世界女子射箭纪录,为新中国在国际体育赛场上争得荣誉,胜利归来,受到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与鼓励。射箭运动一时受到国家有关部门的重视。


(二)再度接手国家射箭队


在中央首长的直接领导下,1972年我国射箭运动得以恢复,我和李淑兰也从沈阳工厂调回北京,迎来了我们射箭事业的第二个春天。国家体委非常重视射箭运动,很快组织了一次全国射箭集训,将各省原来的射箭队教练和部分优秀运动员调回北京集训3个月。北京集训结束后,这些骨干回各省(市)去重组各省(市)射箭队,暂停了6年的射箭运动在全国很快得到恢复。


1972年,国家射箭队落户北京体育学院(现称“北京体育大学”)。我们在北京体育学院住了12年,这12年是中国射箭进入正规发展化的阶段。体育学院的领导和各教研室老师都非常欢迎我们。射箭在体能学院是新项目,又是“文化大革命”后恢复较早的竞技项目,老师和同学们常去看我们训练。院校不像一般的体工队,它是一个传授知识的园地。我没有系统学过体育理论,就向院领导申请,允许我们和普通学生一样上课,以提高体育理论水平。这期间我们跟着学生学完了“运动生物力学”“运动解剖学”“生理学”等课程,学习成绩虽然不好,但是我们会带着问题去听课,也学到了不少知识。


更重要的是,结识了几位专业课老师,后来他们被聘为国家射箭队的顾问。生物力学的李良标老师常到训练场,帮助我们用生物力学原理对弓箭进行了调整组装,调整运动员的射箭姿式,使之更符合生物力学的要求。解剖学的卢义锦老师,讲解肌肉用力的道理,为了准确说明在起射一支箭的过程中正确用力的部位和方法,夏天我们把测试的仪器搬到教室外的路灯下,我做模特拉弓射箭,他把肌电贴片贴到要测试的肌肉上,把电波记录下来进行分析,连续几个晚上,积累了不少资料,解决了平时训练中遇到的许多问题,明确了拉弓时正确用力的根据。这些都是基础理论,对提高训练水平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北方的冬天太冷,没有室内训练场地,我们就去广西武鸣冬训基地训练,还特意请这几位老师去广西武鸣给队员讲课。他们和运动员同吃、同住、同训练,密切了与运动员的关系,谈问题、解决问题更能做到有的放矢。那些年是队员创造优异成绩的高峰期。


在北京体育学院领导的支持下,李良标、温玉华、孙婉蓉、祖振荣等和我一起编写了《射箭运动教材》一书,这是中国第一部比较系统的射箭教材。


1985~1990年国际射箭竞赛场上成绩提高很快,而我们与之相比,成绩还有所不足。除1987年第34届世界射箭锦标赛女子运动员马湘君获世界冠军、姚亚文获季军外,其他国际大赛的成绩平平。特别是1990年,在北京举行的亚运会射箭比赛中,中国射箭队全部失败,就像天塌了一样,射箭运动的声望一下跌入了谷底。


比赛的失败,主要责任在教练,被批评指责的也是教练。为准备这届亚运会,几年的苦练,该想的都想了,该干的都干了,最终还是失败了。我思考了几天,找不出原因,最后的结论是“我不会当教练了”,于是向领导写了辞职报告,并对领导说,不是闹情绪,真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练了,请领导理解,换个教练吧。领导不同意,让我总结一下经验教训,继续当教练。


(三)巴塞罗那奥运会的突破


卸不下国家队教练的担子,我再度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仿佛感觉到在我的教学中,总有一个问题没解决,这个问题若隐若现,就是抓不住,点不破。我到处找运动训练学专家讨教,给他们讲解射箭的项目特点,讲我的训练过程、我的比赛方案等。几个知名的专家都热情接待了我,仔细听我讲解,认真地谈了他们的意见和想法,事后我仔细想想,他们说的都对,但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思想深处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1991年,全国射箭锦标赛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举行,在那里我碰到了广东队教练李顺福,他是我的大徒弟,和他谈了亚运会的比赛情况和自己的失落。他建议我找广州体育学院徐永刚教授谈谈,当时徐教授正在射箭锦标赛现场调研,我们连续谈了4个晚上,他只听我讲,几乎不回话,偶尔问两个问题。最后一个晚上,他说,你的计划、训练都很好,就是没注意“调控训练”……听到“调控训练”这四个字,我心里一惊,这可能就是我几年来要寻找的症结。当时我就说:“你一箭中鹄,给我解决了难题,我现在正式聘请你任国家射箭队顾问,回北京正式下聘书。”


当时距巴塞罗那奥运会还有11个月的时间,我请他帮我制订一个训练计划。我原设想将赛前时间作为一个大周期安排,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冬训阶段,科学安排,力争技能上有较大突破,成败在此一举;第二阶段为过渡阶段;第三阶段为赛前阶段,安排8周时间,多用一些时间调控运动员的技术状态比较稳妥,万一出什么情况有时间调整。


到北京后,我们进行了几天开诚布公的讨论,达成了四点共识。其一,奥运会指标:保八进四,力争更好。其二,训练指导思想:以“调控训练”为主要手段,以最佳竞技状态进军巴塞罗那。其三,主攻方向是小周期(七天)训练:时间短,小周期好调头,充分运用“量与强度”的不同组合,防止运动员进入疲劳状态。其四,控制好赛前八周:把可能遇到的问题充分考虑到,并一一提出对策。


当时世界女子射箭界,最强的是韩国,独联体紧随其后,美国队、德国队、英国队、法国队、荷兰队、波兰队、匈牙利队也是强队。奥运会是大赛,各国队伍都是有备而来的,打入八强的每一步都相当艰难。


女子团体决赛开始后,我们既艰难又顺利地突破了道道难关。先后战胜瑞典队、荷兰队,进入四强,三位姑娘状态良好,情绪高涨,信心十足,我的内心也轻松了很多。


与独联体队争夺进决赛的比赛是关键之战,开始打成平局,进入一分钟三支箭的决赛,这是奥运会比赛中最难过的一关,气氛高度紧张,我要求她们做到三个字:“沉住气”,时间越紧越要慢,用“心”去射。晓竹当年成绩稳定,射第一支箭,击中10环;王红第二支箭,我看她第一次瞄准稳定后没放,惊出一身冷汗。当时教练员不能入场地,场地内的晓竹、马湘君大声喊:“顶住!”“果断撒!”王红出手,箭向靶心飞去,与晓竹的箭紧紧靠在一起,而此时独联体选手的前两支箭也是10环。第三支箭轮到马湘君,老马是老队员,有定海神针之妙,她沉着开弓、稳定瞄准,果断撒放,正中靶心,又一个10环。一组三箭皆中靶心,射出第25届奥运会射箭比赛的最高水平,而独联体队员最后一支箭只射中8环。中国队顺利跨入决赛。女子团体高水平发挥,连射3个10环,当场博得国际射箭界人士的惊叹与赞赏。


从当时的实力来说,独联体的女子射箭团体是一支劲旅,与韩国队不相上下,她们的教练是我的老朋友,在奥运会前的国际大赛上,我与他们经常会面。有一年在德国比赛,那时还是双轮全能的赛制,前两天进行的第一单轮比赛,苏联队(当时苏联未解体)打破了单轮团体的世界纪录。比赛结束时间是下午4点多,各队都离开赛场回宾馆了,我回来时发现苏联队没有回来。6点钟用餐时,苏联队还没有回来,快8点了,他们才回来。我请翻译人员侧面向苏联队员打听他们干什么去了。之后翻译人员告诉我,苏联队员说他们在场地又训练了3个小时,练的是基本技术。当时我就想,刚打破了世界纪录,又是比赛的中间阶段,紧接着又进行3个小时的基本技术训练,是一次完整的训练课,这个强度,我们做不到,我们也不敢进行这样的训练安排。我心里清楚,我们的队员没有这个实力,如果我们这样训练,队员的体力会承受不住,直接影响第二天的比赛。规范的顶尖技术,必须靠强有力的体能保证。技术水平在比赛中稳定发挥也必须靠强有力的体能保证。因此,苏联队是国际射箭赛场上一支训练有素、作风顽强的劲旅。


但是这次面对强手,我们闯过了这一关。这是“中庸”和“调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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