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荐读丨柏林墙倒塌30年记

作者：埃贡·克伦茨

来源：先晓书院

发布时间 2021-08-04 11:08   浏览量 315

 本文节选自《柏林墙倒塌30年记：原民主德国方面的回顾与反思》 埃贡·克伦茨：民主德国的轮亡是社会主义的失败吗？ 

  有人说民主德国实际上是自行走向失败的，这种说法既非完全正确，亦非完全错误。从政治版图上消失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国家，这只是全部中的一个局部，沦亡的是一种以苏维埃为主导的社会主义模式，其范围涵盖太平洋至易北河和韦拉河。在两大社会·对美国及其盟国的冷战中败阵。民德的命运早在成立之时就与苏联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包括在沦亡之时。

      民德之所以沦亡，有着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原因：主观上的和客观上的，国内的和国际的，历史的和当时现实的，经济的和思想意识的，政治上的和理论上的，可以避免的和不可避免的，自身酿就的和遥控产生的。其中许多原因可以追溯到1989年之前很久的历史，可以扩大至民德边境以外的范围。一些政治家，忠诚于社会制度的历史学家和同样忠诚的记者们，号称的和真正的民德反对派们，以集团般的力量，以远古的假想敌观念和陈词滥调，狂热地诋毁民德。唯一新鲜的是，他们在仇恨和扯谎方面甚至超过了冷战时期那个黑暗的年代。西德的历史被描述为成功的历史，有几分像地球上的亚当伊甸园，而民德则被描述成罪恶的化身，简直就是地狱。德国的战后历史并非如此。这一荒唐历史画面的宣传者当然会注意到，他们旨在改写民德历史的注解战役远未获得胜利。因此，他们一方面很神经质，另一方面又是那样的盲目，以至于他们看来将在观察历史现实问题方面满盘皆输。

早在联邦德国《基本法》尚处于准备阶段时，《基本法》的鼻祖之一就已经把“联邦德国以外的所有地区统统视为外族统治之下的尚未解放地区”，凡是不承认此款者便以“背叛者论处”。康拉德·阿登纳在1949年10月21日的政府声明中发表了类似的言论，声称联邦德国是“德意志人民唯一合法的国家组织”，只有它才“有权代表全体德意志人民说话”。如果当时不把民德人分割出去，将会是怎样的情景？或者说得更加明确一些：这是联邦德国将民德分割出去的第一份政府文件。位于奥得河与易北河之间的这个小国家，自那以后如果不走后来的道路何以生存？“附属国”“区域国”“克里姆林宫传声筒”“集中营国家”“围墙与警察国家”“统一社会党专制”“鹅掌国”，当然还有“非法国家”的称谓，还有陈腐的与狭隘的、恶毒的与世俗的、没有法治的和残酷的、没有自由与法治的……

这一切并不新鲜。联邦德国早在处于摇篮阶段时，就曾以傲慢的态度对待民德，在宣传1989年的今日，我们天天能够领教他们当年的那种傲慢。在周年庆典的今天，其独特之处是，他们的攻击火苗不断高涨，以至于给人一种印象：联邦德国将无休无止地清算民德的政治遗产。与此同时，那个被妖魔化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她已经没有反驳之力。舆论控制者掌握着档案机构，随心所欲地根据时间和专题需要向外界提供民德国家安全部的档案材料。即使其中包含着历史真相，他们也会毫不顾及历史地随意抖搂、轻率地揭露国内与国际的历史背景、刻意地追求轰动效应。他们闭口不提两个德国在1949年至1989年处于一场艰苦的战争之中。战争？是的，虽然是一场冷战，但是始终处于一场核灾难的边缘。冷战没有发展为热战，但是联邦德国的那些政治精英没有感到庆幸，反而决定让民德独自承担德国分裂之一切不幸的罪责。

（图片来源于网络）

民德从来就不想成为联邦德国那样的国家。那边的资产阶级民主实际上就是金钱的独裁，而民德是一个工农国家，是某种形式的无产阶级“独裁”。尽管这一体制未能像马克思和恩格斯所预见的那样发挥作用，但是曾经拥有过德国史无前例的某些属性：民德的宪法是经过公开讨论之后由大多数公民通过人民决策所制定的。这部宪法中所规定的经济与社会人权地位，联邦德国时至今日仍未能达到。民德拥有现代的家庭法、劳动法和民事法，这些法律在人民议院批准之前经历过数百万名公民的讨论。以劳动法为例，它在经过500多万名公民公开讨论之后才于1971年获得通过。在通过充分讨论之后，这部法律接纳了234条修改建议。

诚然，民德也存在着值得批评的错误政策，例如过低重视法治、过高重视政治，国家机关在与公民打交道时失之平等、心胸狭隘，对此我的遗憾并非始自今日。然而，联邦德国这个“法治国家”，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远非仅仅存在不公平审判，尤其是针对共产党人和反对扩军者，以及一直延续至今的职业禁止问题。联邦德国迄今没有对阿登纳时代冷战牺牲者表示过一丁点的遗憾。赫尔穆特·施密特1981年访问民德时对埃里希·昂纳克说，联邦宪法法院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严重傲慢态度对政治问题作出司法判决，因而可以这么说：联邦德国并非一个法治国家，而是一个司法国家”。我本人自1990年开始对此也有了体验。我迄今为止在世界上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不存在不公平现象的国家。太遗憾了！

 柏林墙倒塌30年记：原民主德国方面的回顾与反思

 [德]埃贡·克伦茨(Egon Krenz) 主编;王建政 译

    本文集的编选者是原东德统一社会党最后一任总书记克伦茨。文集的15位作者大都是东德党政军领导同志，平均年龄为85岁。其中年龄最长者是曾经为昂纳克总书记、莫德罗总理、施特雷利茨总参谋长等领导人担任过辩护律师的97岁的沃尔夫大律师；最年轻的原东德罗斯托克专区第一书记佩克也已经71岁了。他们留下的反思文章，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