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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别区域】 2017年叙利亚外交形势分析

作者:王新刚 ,田文林 ,王晋 来源:《叙利亚发展报告(2018)》
发布于 2020-01-07 浏览量:229

自2011年叙利亚危机爆发以来,叙利亚问题便成为中东最具爆炸性的地区热点,这场危机持续时间之长、冲突烈度之大、卷入力量之多、外部影响之大,远超其他地区热点,以至于被称为一场“微型世界大战”。2015年以来,随着俄罗斯直接介入叙利亚内战,叙政府军在战场上逐渐占据优势,逐步收复失地,从叛军手里夺回哈马省、伊德利卜省和拉塔基亚省部分城镇和村庄。2017年5月,叙政府军发起代号为“伟大黎明”的军事行动,在哈马省、霍姆斯省和拉卡省取得阶段性胜利,收复9000平方公里土地,首次打通叙伊边境。10月17日,“叙利亚民主军”攻占“伊斯兰国”的老巢拉卡。11月8日,叙政府军及其盟友武装攻陷“伊斯兰国”在叙的最后一座主要据点——阿布卡迈勒。2017年12月6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叙利亚境内已经没有任何“伊斯兰国”控制区。“伊斯兰国”覆灭,使境外势力借极端势力推翻巴沙尔政权的企图完全落空,原本岌岌可危的“什叶派新月地带”也得到巩固和加强。


巴沙尔政权转危为安,意味着自2011年开始的“中东政权更替潮”被根本扭转。在此背景下,2017年以来的叙利亚政府外交政策逐渐呈现出“一近一远一保留”的特点。其中,“一近”是叙利亚政府继续拉近与伊朗和俄罗斯之间的友好关系;“一远”则表现在叙利亚政府谴责美国和欧洲国家,以及以沙特阿拉伯、以色列和土耳其为代表的地区国家,对于叙利亚内政的干涉。与此同时,虽然参与日内瓦和谈机制、索契峰会和阿斯塔纳和谈机制,但是对有关和平倡议持“保留”态度。叙利亚政府的核心关切是谋求收复全部国土,最大限度地保持国内主导权。


叙利亚内战以来,叙政府对战乱的态度是,国内尽管存在着一定的社会发展不足和先天的政治缺陷,如民族分歧、教派分野、高失业率、贪污腐化等,但是这些因素并不是叙利亚内战爆发的主要原因。叙利亚政府认为,叙利亚战乱本质上是国际和地区大国在叙利亚争夺的缩影,是一场外国干涉下的战争。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2017年8月在叙利亚外交部的一次演讲中指出,叙利亚在历史上一直是地区和国际大国争夺的对象,因此认为叙利亚内战实际上已经演变成各个强国为了获取叙利亚区位优势,而发起的入侵战争。“我们承认我们国家在战前有许多的问题,但是我们的问题并不是最严重的……我们看看海湾国家,那里的问题要严重得多,那里的人民没有丝毫的自由……那么为什么不是这些国家爆发战争?因此事实上我们的战争并不是内战,因为我们的问题都已经存在了好几十年,有些问题甚至已经存在了好几个世纪。”巴沙尔总统认为,境外势力在叙利亚战乱中的影响尤为明显:“一些西方国家如美国、法国、英国,一些地区国家如土耳其、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从内战一开始就不断地帮助反对派出谋献策,向他们输送资金和装备,这一切都是我们无法掌控的。”叙利亚政府认为,外国干涉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未来的中东博弈中掌控主导权,叙利亚具有关键的地缘政治重要性,因而成为外国干涉的牺牲品。“在历史上和近现代,各种通信设施的发展,无法取代叙利亚地缘位置的重要性……谁控制了叙利亚,谁就控制了中东,谁控制了中东,谁就能影响整个世界。”“我们并未经历内战,内战意味着不同教派、种族和信仰之间的分歧和对立,这些在叙利亚并不存在。”

 

一 “一近”:与伊朗和俄罗斯保持友好关系

 

叙利亚政府在内战中得以获得优势地位,离不开伊朗的大力支持。伊朗每年援助叙利亚政府30亿~60亿美元;军事上,伊朗为叙利亚“出枪又出人”。据统计,2017年有2000~3000名伊朗军事人员,以及从阿富汗、伊拉克、巴基斯坦招募的什叶派武装在叙利亚与叙政府军协同作战。伊朗在叙战场阵亡人数超过2000人,数位伊朗将军阵亡,其中包括2017年10月阵亡的伊朗“远征军”司令阿卜杜拉·霍斯拉维准将。伊朗还在叙利亚培植什叶派民兵武装,号称“第二个真主党”。此外,黎巴嫩真主党也积极参加叙利亚内战,据说有5000名武装人员参战,并已有1000多人战死。可以说,正是得到了伊朗等什叶派盟友的大力支持,巴沙尔政权才勉力支撑,最终度过最艰难的时刻。


在与伊朗关系方面,叙利亚副总理兼外长瓦利德·穆阿利姆(Walid al-Muallem)多次强调,伊朗是叙利亚的重要盟友,伊朗是应叙利亚政府的邀请进驻叙利亚的,因此符合国际法规定。“从2011年开始,伊朗就坚定地与叙利亚阿拉伯共和国一同抗击恐怖主义。我代表叙利亚人民,向伊朗人民的帮助表示由衷的感谢。自从土耳其、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等国不断策划针对叙利亚的阴谋以来,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兄弟们就一直在帮助叙利亚打击恐怖主义。”穆阿利姆强调,伊朗在叙利亚并不存在永久的军事基地,而且伊朗进驻叙利亚是应叙利亚政府的邀请,为了抗衡以色列的威胁,以及美国、土耳其和法国等国的干涉。“当前叙利亚境内并不存在伊朗的永久基地……以色列和西方媒体声称伊朗在叙利亚拥有军事基地,这是完全错误和不切实际的……伊朗进入叙利亚是应叙利亚政府的邀请,这与美国、土耳其和法国相反,这些国家在叙利亚的存在完全是非法的。”


俄罗斯在叙利亚内战中的作用同样重要,且更加关键。俄罗斯一直将叙利亚视为其在中东的重要盟友,以及防止极端恐怖势力向北高加索地区扩张的重要屏障。叙利亚的塔尔图斯港是俄罗斯在海外的唯一军港,一旦巴沙尔政权垮台,俄罗斯将失去在中东的重要立足点。此外,俄境内有2000多万穆斯林,占总人口的19%,大部分穆斯林生活在北高加索地区。活跃在叙伊边境地区的“伊斯兰国”不仅威胁中东地区安全,还扬言要打到俄罗斯,解放车臣和整个高加索,并出资7000万美元在中亚开辟新战场。一旦叙利亚现政权垮台,极端分子将会向北高加索地区外溢,将会威胁俄罗斯的安全。因此,2011年叙利亚危机爆发后,俄罗斯明确站在叙利亚政府一边。2015年9月底,俄罗斯出兵叙利亚,帮助巴沙尔政府打击“伊斯兰国”等极端武装势力。同时,俄罗斯以叙利亚内战为抓手,积极扩大在中东的影响力。


俄罗斯直接介入叙利亚内战后,使巴沙尔政权转危为安。俄罗斯还与叙利亚、伊朗、伊拉克组成四国情报中心,极大地增强了什叶派阵营力量和士气,避免中东地缘秩序继续崩塌,同时也使俄罗斯在中东的影响力大增。新形势下,俄罗斯在叙利亚的政策重点,转向巩固和扩大军事存在。俄罗斯在叙利亚保持两个永久性的军事基地:赫梅尼姆空军基地和塔尔图斯海军基地。2016年10月10日,俄罗斯对设在叙利亚西部沿海城市塔尔图斯的海军基地进行升级改造,将其打造成永久性海军基地,并在拉塔基亚省的赫梅尼姆建立永久性空军基地。俄罗斯希望在叙利亚打造海陆空联合的综合性军事基地,以保证军事力量能够长期驻扎。俄罗斯甚至称俄军要在叙利亚待70年,在叙利亚的军事设施也是按照永久性设施的标准打造的。


在此背景下,叙利亚政府十分珍惜与俄罗斯的关系,希望进一步深化两国的友好关系,重塑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平衡。2017年在战场局势逆转、叙政府军重握军事主动权的同时,叙利亚政府全力参与阿斯塔纳和谈机制和索契峰会,即使在与土耳其存在重大分歧的情形下依然积极配合俄罗斯的外交努力和斡旋,建立起四个“冲突降级区”。2017年叙利亚政府最重要的外交活动无疑是巴沙尔总统继2015年10月访问莫斯科后,于11月20日第二次访问了俄罗斯。叙利亚危机以来,由于遭受西方国家及阿盟的制裁,加之国内战事吃紧,巴沙尔总统外访非常罕见。俄罗斯总统普京在索契会见了巴沙尔总统。巴沙尔感谢俄罗斯帮助叙利亚维护了主权和领土完整,并对俄罗斯空天军的军事行动有效地推进了叙利亚政治调解进程表示感谢。访问中巴沙尔还与普京总统就进一步打击恐怖主义问题交换了意见。2018年6月,在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时,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全面总结了叙利亚外交的方针和路线。巴沙尔提出:“未来的叙利亚政治进程,将会是我们关注的重点,但是这将是叙利亚人主导的政治进程……叙利亚政府是独立的政府,我们与俄罗斯、伊朗、中国和其他国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巴沙尔总统提出,俄罗斯与叙利亚的关系至关重要,一方面俄罗斯需要与叙利亚合作,共同打击叙利亚和中东地区的恐怖主义;另一方面则共同维护地区和国际秩序,“重新恢复苏联解体以来崩溃的国际秩序和地区平衡”。

 

二 “一远”:强调与美国、以色列、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的对立关系

 

美国一直将叙利亚视为“眼中钉”,图谋颠覆叙利亚现政权。美国作为孤悬于欧亚大陆之外的超级大国,其全球战略的重点目标之一,就是防止欧亚大陆出现挑战者,其基本政策就是“分而治之”和制造地缘分裂。叙利亚不听从美国的号令,一直是美国推动政权更替乃至地缘分裂的重点对象。此外,叙利亚是伊朗的地区盟友,更迭叙利亚政权还能削弱宿敌伊朗的影响力和势力范围。《纽约时报》直言:“打击叙利亚是对付伊朗的最好办法。”叙利亚危机实际是利比亚政权更替政策的延续。可以想见,如果巴沙尔政权倒台,伊朗必将是下一个政权更替对象。


早在2005年,美国就启动“建设性不稳定”政策,将叙利亚列为政权更替重点目标之一。2011年中东剧变后,美国借机在叙利亚策动政权更替。2011年1月,叙利亚国内抗议者蠢蠢欲动之际,美国便将离任多时的大使罗伯特·福特派回大马士革,以加强对叙利亚民众抗议的“指导”。2011年叙危机爆发前,“脸谱”网站和有关叙利亚博客上就出现呼吁示威的帖子,这些帖子都是在美国撰写、由美国人发布的。叙危机爆发后,西方媒体将巴沙尔政权界定为“独裁政权”,将反抗活动定义为“民主运动”,而且只发布攻击叙利亚现政权的新闻(相当部分并不属实),对反对派恶行视而不见。


叙利亚危机升温后,美国干涉力度不断加大。2011年8月11日,美国总统奥巴马明确要求巴沙尔下台,同时加大武装叙反对派的力度。2013年5月,美国指使欧盟解除对叙利亚反对派的武器禁运。正是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推波助澜,才使叙反对派武装从无到有,由弱到强,直至与政府军分庭抗礼。2013年8月,美国以叙利亚化武袭击事件为借口,几欲对叙采取军事干预。总之,为推翻巴沙尔政权,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无所不用其极:起初试图通过“非暴力革命”推翻巴沙尔政权;“颜色革命”失败后,转而启动“B计划”,资助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甚至纵容和支持各种宗教极端势力,借以消耗乃至推翻叙利亚现政府。然而,以2015年9月底俄罗斯军事介入叙利亚为标志,巴沙尔政权逐渐站稳脚跟。2017年“伊斯兰国”覆灭则标志着美国通过“代理人战争”颠覆叙利亚政权的企图落空。


在新的形势下,美国被迫承认现实,不再强推巴沙尔下台。特朗普在竞选期间明确表示,不信任叙利亚反对派,认为美国不应介入叙利亚内战。他在2017年1月上台后,终止了中情局持续4年的武装叙利亚反对派的方案,并于2017年年底停止向其支付酬金。同时,美国向打击“伊斯兰国”的反对派武装提供支援,但禁止其与叙政府军作战。2017年10月,美国前国务卿蒂勒森公开表示,美国不相信巴沙尔政权及其家族有未来,但美国不要求以巴沙尔下台作为谈判的前提条件。2017年11月22日,普京与特朗普举行会谈,双方同意必须保持叙利亚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并开启由俄罗斯主导的叙利亚和平进程。换言之,美国默认叙利亚政局朝俄罗斯期待的方向发展。


需要指出的是,美国不再强推巴沙尔下台,并不意味着美国停止在叙利亚制造动乱。相反,美国在叙利亚的政策重点,正在转向加大军事部署和军事存在。自进军叙利亚以来,美国共建立了13个军事基地,其中有两个军事基地由重兵把守:第一个基地位于叙利亚北部拉卡(Al Raqqa)附近的塔布卡(Tabaqah),美国特种部队在这里训练库尔德武装;另一个则是在阿尔坦夫(Al Tanf),美军为防止叙利亚和俄罗斯武装力量通过此地而建造了这个基地。美国还在拉卡省艾因伊萨部署了200名美军士兵和75名法国特种兵,在叙南部部署“高机动火箭炮系统”重装备火力。美国还在达比克(Tabqa)西部地区空投部队,切断联系拉卡、代尔祖尔和阿勒颇的高速公路,加剧叙利亚的“巴尔干化”趋势。2017年12月,美国国防部承认,目前叙利亚有2000多名美军士兵。


除了美国,沙特阿拉伯、土耳其和以色列等地区国家也纷纷卷入叙利亚内战之中。沙特阿拉伯对于叙利亚局势的介入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在外交层面,沙特阿拉伯通过海湾合作委员会(Gulf Cooperation Council,GCC)向叙利亚政府施压,比如在2011年4月叙利亚动荡刚刚发生时,海湾合作委员会就谴责叙利亚政府“惨无人道地镇压民众”,沙特阿拉伯国王阿卜杜拉也要求叙利亚政府“停止屠杀机器”。2011年11月,在沙特阿拉伯等国的支持下,“阿拉伯国家联盟”宣布中止叙利亚政府的阿拉伯国家联盟成员国资格,在2013年“阿拉伯国家联盟”宣布将成员国资格授予了叙利亚反对派“全国联盟”。另一方面,沙特阿拉伯试图通过支持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来直接干预叙利亚内战进程。2011年以来,沙特阿拉伯、卡塔尔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等海湾阿拉伯国家纷纷对叙利亚反对派武装进行援助,目的在于通过资金支持来帮助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推翻巴沙尔政府。


土耳其在叙利亚问题上的立场,主要来自两方面的关切。一方面,土耳其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秉持“新奥斯曼主义”(neo-Ottomanism)政治思想,同情和支持“穆斯林兄弟会”和其他具有“泛伊斯兰主义”的政治力量,因此反对叙利亚世俗的巴沙尔政府,支持叙利亚反对派;另一方面,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后,叙利亚库尔德人“民主联盟党”趁机在北方的哈塞克省、拉卡省和阿勒颇省站稳脚跟,而土耳其则将“民主联盟党”视为国内“库尔德工人党”(Kurdish Workers' Party,PKK)在叙利亚境内的分支。由于土耳其将“库尔德工人党”视为“恐怖组织”,因此对于“民主联盟党”在叙利亚境内的活动保持警惕。2011年以来,土耳其多次组织叙利亚反对派的国际会议,同时支持叙利亚北部“叙利亚自由军”等反政府武装。


以色列在叙利亚的关切,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方面,以色列关注叙利亚境内武器流向问题。随着2013年黎巴嫩真主党出兵叙利亚,以色列一直十分担心叙利亚遗留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会落入真主党手中;另一方面,以色列将伊朗介入叙利亚内战视为对自己的威胁,而将伊朗和与之关系密切的“真主党”武装,视为以色列国家安全的主要威胁。如何降低伊朗和“真主党”在叙利亚战场的影响力,尤其是减少其在戈兰高地周围区域的存在,是以色列对于叙利亚内战后政治和军事安排的主要诉求。


面对来自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干涉,以及来自沙特阿拉伯、土耳其和以色列等地区国家的干预,叙利亚政府也显示出自己独特的态度。首先,巴沙尔总统指出当前叙利亚内战的原因归咎于西方世界的干涉:“我不想点名哪些国家干涉了我们的内政。我们知道是谁领导西方……西方一直在参与对外战争,并不是其他国家想要毁灭西方,这种威胁并不存在。西方世界一直享受占据统治地位的快感。”在2018年6月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时,巴沙尔总统也提出,叙利亚内战本质上是一场外部势力主导的干涉战争:“叙利亚国内的战事并不是内战,而是一场国际战争……美国妄图重塑地区和国际秩序,而叙利亚战场也就成了美国对外干涉的重要平台和途径。”


其次,叙利亚政府强调美国等西方国家在叙利亚内战中的干涉者地位,突出美国等西方国家在“化武问题”上的虚伪。巴沙尔总统认为,美国在2013年、2017年和2018年先后三次以“叙利亚政府使用化学武器”为由,动用空军和导弹打击叙利亚境内政府军目标,是对叙利亚的严重干涉。巴沙尔总统强调,叙利亚政府军并没有使用化学武器,而美国干涉的时机,总是选择在叙利亚政府军即将解放某一地区之时,显示出美国及其西方盟国并不在乎叙利亚民众,而只关心叙利亚反对派,“他们总是在恐怖分子即将溃败之际使用‘化学武器’事件来介入叙利亚战事”。巴沙尔总统强调,“美国人编织谎言,然后向我们发动进攻”。


最后,叙利亚政府谴责一些中东国家“破坏叙利亚主权和领土完整”,要求这些国家“撤离叙利亚领土”。在与以色列的关系上,叙利亚副总理兼外长穆阿利姆表示,在1974年以来,以色列和叙利亚就在戈兰高地地区保持了停火状态,并且由国际维和部队监督保持和平。但是一方面以色列在叙利亚内战中资助和帮助叙利亚反政府武装,“以色列鼓励和帮助恐怖分子在叙利亚境内建立‘缓冲区’,而当这一切失败之后……他们要求伊朗也撤离叙利亚”。穆阿利姆认为,土耳其仍然非法占有叙利亚领土,并且干涉叙利亚内政。尽管土耳其在叙利亚北部伊德利卜监督建立了“冲突降级区”,但是叙利亚政府认为,土耳其是“我们的重要敌人,美国和土耳其就叙利亚北部地区的协调和会谈,都破坏了叙利亚领土主权完整。我要再次强调,我们将会解放我们的每一寸国土,因此土耳其和美国,或者美国与法国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协定,都是非法的,破坏了叙利亚的领土主权”。由此可见,叙利亚“远离”美国、欧洲国家以及以沙特阿拉伯、以色列和土耳其为代表的地区国家,反对他们对叙利亚内政的干涉。

 

三 “一保留”:叙利亚政府对国际和平机制的保留态度

 

随着叙利亚内战显著降温,叙利亚和谈进程日趋加快。围绕政治解决叙利亚问题,主要形成三大谈判机制。第一个是联合国主导的日内瓦和谈机制。2016年初,由联合国主导、叙政府与反对派参与的日内瓦和谈机制启动,会谈核心议题包括组建民族联合政府、修改宪法、重新举行选举、反恐等。双方举行多轮会谈,但均因分歧严重,不欢而散。从种种迹象看,日内瓦和谈之路注定越走越窄。一方面,参与日内瓦和谈的叙利亚反对派大部分是由外部势力(美国等西方国家以及沙特阿拉伯、卡塔尔、土耳其等地区国家)选出来的,并不能真正代表叙利亚人民;另一方面,叙利亚政府军在战场上不断取得决定性胜利,而叙反对派则节节败退。众所周知,“战场上得不到的,别指望在谈判桌上得到”。叙反对派在战场频频失利的背景下,仍然要求“巴沙尔下台”,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第二个机制是由俄罗斯、土耳其、伊朗主导的阿斯塔纳和谈机制(阿斯塔纳是哈萨克斯坦首都)。该机制2017年初建立,主要成果就是2017年6月三国共同签署备忘录,在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省、中部霍姆斯省、大马士革郊区和叙南部地区分别设立“冲突降级区”。阿斯塔纳和谈机制主要关注叙利亚军事局势,力图通过一些制度性安排来确保叙利亚战场局势缓和,为叙利亚政治和解和政治重建构建基础。


第三个机制是由俄罗斯主持的索契峰会,主要关注起草叙利亚宪法,推动叙利亚国内各政治派别之间的了解与对话。索契峰会的特点是由俄罗斯召集相关当事方,由俄罗斯劝说和协调各个内战当事方或者影响相关当事方的国家,来帮助各方凝聚共识,推动会谈的进展。比如在2017年底第八次日内瓦和谈召开之前,为了能够劝说叙利亚反对派组成统一的代表团,俄罗斯将自己的中东问题特使派往沙特阿拉伯,与沙特阿拉伯一同向在利雅得的叙利亚反对派“高级和谈委员会”施压,促使其在叙利亚和谈问题上做出让步,并且更换了“高级和谈委员会”领导人,促成叙利亚反对派组成相对统一的代表团,参加在日内瓦的和谈。在2018年3月召开的叙利亚问题索契峰会上,俄罗斯力主成立了叙利亚宪法起草委员会,希望通过新的宪法来推动叙利亚国内政治重建的早日开启。


对于国际社会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外交努力,首先,叙利亚政府表示接受国际社会的斡旋。在2017年6月的一次讲话中,叙利亚副总理兼外长穆阿利姆就表示,“我们希望能够促成民族和解,叙利亚也将会与任何试图提供帮助的有关各方密切合作……我们一直参与日内瓦和谈进程……但是日内瓦和谈进程依旧受到外部国家的影响”。在谈到在刚刚举行的阿斯塔纳会议上,俄罗斯、伊朗和土耳其共同倡议建立四个“冲突降级区”时,穆阿利姆强调,叙利亚政府将会尊重有关决议,保障“冲突降级区”的设立与维持。“叙利亚政府将会遵守阿斯塔纳会谈中建立冲突降级区的方案,同时支持和平进程中签订的备忘录。”


其次,叙利亚政府强调,当前叙利亚仍然面临域外国家支持下的“恐怖主义”的威胁,因此对于国际社会的和平努力,有着自己的保留意见。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强调,“我们的首要敌人仍然是美国及其盟国,他们支持叙利亚境内的恐怖分子,试图构建地区霸权。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打击恐怖主义,重建国际法秩序”。穆阿利姆也敦促美国撤离叙利亚领土,认为美国在叙利亚的存在是非法的,未来叙利亚政府也绝不会在领土问题上向美国政府让步。


最后,叙利亚政府对索契峰会中提出编纂和修改新的宪法的倡议,仍然持保留态度。叙利亚副总理兼外长穆阿利姆提出,叙利亚新宪法编纂委员会的人员构成,仍然需要叙利亚政府与其他政治反对派别相互协调,而且新宪法草案必须得到叙利亚政府的批准,并且在现有的宪法框架下进行编纂和修改。“我们认为现有的2012年宪法是中东地区最好的宪法之一。尽管如此,我们也愿意和其他政治党派达成一致,共同商议宪法修订的内容。当新宪法的条款编纂完成之后,需要得到叙利亚政府的批准和授权。”

 

四 余论

 

在叙利亚危机中,中国秉承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不干涉内政原则,在联合国安理会数次投下否决票,反对西方国家借联合国制裁叙利亚的企图。尽管中国的做法一度令西方国家和沙特阿拉伯等海湾国家极为恼火,但事实证明,正是由于中国反对外来干涉,积极为叙利亚危机降温,才避免叙利亚成为恐怖主义活动的“天堂”和更多难民输出地。叙利亚政府也认识到,中国是叙利亚人民真诚且可靠的朋友。一方面,中国长期以来在叙利亚问题上秉持公正的政治立场,呼吁通过政治对话解决叙利亚冲突的提议,得到叙利亚国内各个政治力量的认可和赞许;另一方面,中国积极参与叙利亚和平谈判进程,成为唯一一个能够与叙利亚问题有关各方保持接触的国家。各方都将中国视为解决叙利亚问题的重要参与者和协调人。未来,中国应当继续在叙利亚战后经济重建、政治和解和国际和谈进程中,发挥建设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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